作者：Daniel Li
Tornado Cash被制裁事件发生在8月8号，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然而关于Tornado Cash被制裁事件在加密资产行业依然不断被讨论。大家普遍比较关心，此次OFAC（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对于Tornado Cash制裁是否会成为DeFi监管分水岭，未来强监管是否会成为常态，同时这次的制裁也引起了加密资产用户对链上资产安全性、隐私性以及“去中心化”的担忧。
那么Tornado Cash被制裁究竟会对行业会产生哪些影响？未来去中心化金融（DeFi）将如何发展？我们通过本文来探讨一下。
什么是Tornado及其工作原理？
要了解Tornado Cash被制裁的影响，我们首先搞清楚什么是Tornado Cash及其工作原理。Tornado Cash是混币器（Coin Shuffle）的一种，而混币器是一个去中心化的隐私匿名服务，它可以让用户快速高效地与其他用户的资金进行混合，在现有的用户账户和混币后的新账户之间创建随机的映射关系，从而实现完全匿名。
Tornado Cash作为混币器中的佼佼者，能够在众多混币器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它采用了ZK-SNARK（也称零知识简洁非交互式知识论证）技术，使得Tornado Cash同时了具备区块链去中心化和非托管性。Tornado Cash最大的特色是源钱包地址与目标钱包地址之间可以没有任何关联，用户向Tornado Cash存入资金，然后可以使用全新的地址将资金取出来，而新地址和旧地址之间没有关联，因此使得数据分析公司通过链上转账记录进行资金追溯成为一个难题，从而达到隐私的目的。据Dune Analytics统计，该平台的资金量自2020年1月以来一直保持着高速增长，目前已经有近348万个ETH存款于这个隐私池中，存入的总额为76亿美元，Tornado Cash已然变成以太坊最大的隐私解决方案。
Tornado Cash的隐私性、匿名性和去中心化管理的优势也让其成为了区块链犯罪分子洗钱的首选工具。同时以Tornado Cash为代表的混币器也成为了区块链犯罪分子洗脱赃款的天堂。根据OFAC公布数据显示Tornado Cash自 2019 年创建以来已用于清洗了价值超过 70 亿美元的加密资产。其中包括超过 4.55 亿美元被朝鲜 (DPRK) 支持的黑客组织 Lazarus Group 窃取，该组织于 2019 年被美国制裁，这是迄今为止已知的最大的加密资产抢劫案。
面对这一隐患 Tornado Cash 项目方尽管也做出过多次努力，但都没取得明显效果，因为Tornado Cash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协议，合约代码一旦部署到区块链上就会自动的运行无法停止，这也给了黑客犯罪分子可乘之机。在外人看来，当下的Tornado Cash已经无法通过自身来解决这一问题，这也是美国政府最后不得不亲自出手整治的根本原因。
史无前例的制裁-威慑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这次针对Tornado Cash制裁是去中心化区块链金融历史，甚至互联网历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一次事件，用史无前例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此次制裁的执行机构是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而OFAC 是美国最重要的针对特定国家、地区和人员进行的经济和贸易制裁的政府部门。它的使命是在于管理和执行所有基于美国国家安全和对外政策的经济和贸易制裁，包括对一切恐怖主义、跨国毒品和麻醉品交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行为进行金融领域的制裁。
根据OFAC的官网显示，此次制裁将会把Tornado Cash 协议以及与之相关的38个以太坊地址放入 SDN List(美国特别制定国民名单）。据悉一旦列入名单，个人或者相关实体的财产和财产权益将会被冻结，并且根据美国法律设立的实体以及位于美国的其他组织，都不得与SDN名单当中的任何个人或实体进行交易，同时SDN名单中的机构或个人也不得再介入美国任何金融系统。此外外国人就某些商品和服务与 SDN 名单中的实体进行重大交易，也可能会受到美国的二级制裁。
OFAC 如此大动干戈，显然不会仅仅满足封禁一个Tornado Cash ，继 Tornado Cash 之后，Monero（XMR）、Zcash（ZEC）和其他隐私代币可能也会面临非常大的被制裁风险，并且随着Tornado Cash背后开发团队被捕，一些行业内部的开发人员和项目方将变得不再安全，即便是匿名松散的机构，一旦被发现从事政府禁止的项目开发，也将会面临法律的制裁。因此OFAC 的一系列举措威慑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
Tornado被制裁产生了哪些影响？
Tornado Cash 制裁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由此引发的动荡却在区块链行业内不断扩散，监管者和去中心化社区似乎正在默默展开一场“对抗”。而在这个过程中，加密市场也在发生着一些微妙的转向。
（1）大规模“投毒”事件上演
OFAC 对 Tornado Cash 的制裁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大规模“投毒”事件开始上演，所谓的“投毒”是指将Tornado Cash混币过的地址内加密资产发送到Vb 3、Justin Sun、sifu.eth、Brian Armstrong、Beeple、乌克兰加密捐赠和中心化交易所等业内知名人士或者交易所的ENS钱包，目的是让这些钱包也受到污染，截止8月10日晚，约有440个地址收到了通过Tornado Cash发送的0.1枚ETH。这导致大量的地址被DeFi协议封禁前端交互。此举被认为是对Tornado Cash制裁的某种反击。
（2）中心化稳定币被质疑
USDC 的发行机构 Circle，按照OFAC监管要求冻结经美国财政部批准的Tornado Cash 钱包地址中的 USDC 资金，这被认为是中心化机构对个人加密资产赤裸裸的侵犯。也让人们开始对 USDT、USDC 等中心化稳定币产生了质疑，MakerDAO 创始人 Rune 担心 Maker 协议被拉黑导致 MakerDAO 崩盘，正计划将 MakerDAO 中的 USDC 全部售出换成 ETH 来作为抵押资产。
（3）隐私匿名项目转入地下运营
在Tornado Cash制裁事件后，Monero（XMR）、Zcash（ZEC）和其他隐私代币可能也会面临非常大的被制裁风险。有关隐私概念的技术开发，至此可能会陷入长时间的停滞状态。在尚未明确监管关于区块链隐私匿名的政策前，涉及隐私匿名的相关项目将会转入地下运营，普通用户将再难以使用。
（4）无法杜绝洗钱滋生
Tornado Cash 的网址前端被封杀，但智能合约仍然运行在以太坊上无法被禁止。而网站的封禁只是提高了使用的门槛，阻挡了一部分普通用户使用 Tornado Cash，但对于懂得利用区块链技术来洗钱的犯罪分子来说，这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然可以使用镜像或运行在Ipfs上的Tornado Cash网站进行洗钱。
（5）强监管下DeFi去中心化道阻且长
Tornado Cash 被制裁事件将会让DeFi走向更加去中心化的道路。在面对强监管的介入，一些人认为只有更加的去中心化才能避免重蹈Tornado Cash覆辙，然而这一想法有些天真，随着以太坊合并PoS取代PoW，政府可以对控制节点的运营商主体进行监管，一旦信标链 66% 以上权益的验证者受到来自OFAC的监管，则意味着OFAC可以任意制裁以太坊上的任意一个地址，更加去中心化的道路依然难以逃脱政府的监管。
Tornado被制裁开启加密市场隐私之战
OFAC对区块链上运行的协议—Tornado Cash 隐私混币协议实施的制裁，是美国政府第一次针对DeFi协议开展的制裁。这次的制裁是历史性的，它意味着一场关于加密市场隐私匿名权战争的开启。
在传统中心化金融领域隐私权一直备受重视，甚至保护用户隐私已成为了当下互联网金融企业生存的必备条件，然而在传统中心化金融备受重视的隐私权，在加密资产行业却成为了隐患。早在Tornado Cash被制裁之前，一些相关的混币器如中心化混币服务商Blender在今年的5月份就收到了OFAC的禁令，但当时并未引起大规模的行业恐慌，因为Blender作为中心化的混币服务商，在以去中心化为主的区块链行业内，大部分人并没有把它作为行业内部的企业来看待。但是Tornado Cash不同，它是去中心化的混币服务商，且在混币服务行业属于头部公司，此次美国政府针对Tornado Cash的制裁，更像是一场针对区块链行业内隐私匿名权的宣战。同时Tornado Cash被制裁也说明了，去中心化的区块链行业依然难以摆脱中心化的监管。
Uniswap创始人Hayden Adams 发推就本次Tornado Cash被制裁事件发表看法：“隐私对于一个正常和安全的社会来说至关重要，只关注隐私会为非法活动带来便利是非常荒谬且危险的。制裁公司使其遵守法律通常不如拿出合理的法律或政策更有效。”
隐私技术和需求始终存在，在去中心化金融中出现的犯罪洗钱行为，同样也会发生在中心化金融里面，犯罪的主体是人，而不是技术，隐私技术和隐私需求是没有原罪的。今天能制裁Tornado Cash，明天就能制裁其他种类的隐私工具，那么在无法回避隐私是刚需的市场背景下，我们最终还是需要面对隐私工具何去何从的问题，而制裁显然不是最佳答案。
未来在去中心化的区块链中，在合规背景下如何解决人们对隐私工具的需求，我们目前尚不得而知，但这次Tornado Cash 被制裁事件正在促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如何解决这一问题，这是加密赛道面对的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未来的机遇。
Tornado被制裁后DeFi将如何发展？
Tornado Cash制裁的余波尚未消散，强监管介入似乎成了悬在每个DeFi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未来DeFi将如何发展，大家目前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如何确定一个适合大多数DeFi的发展道路已经成为了当下区块链从业者迫在眉睫的事情。
Tornado Cash制裁事件发生后，有人在以太坊社区发起了一项投票，如果 OFAC 通过验证节点下手对以太坊实施监管该怎么做？
方案一：将这种审查制度视为对以太坊的攻击，并通过广泛共识去烧毁掉这些节点的权益
方案二：容忍审查制度
投票给出了两种方案，一种就是抗审，将审查视为对以太坊的攻击，有好多人选择了这一项，如以太坊创始人 Vitalik 在下方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即以太坊将视这种审查为对以太坊的攻击，并对这些验证者进行惩罚以避免以太坊“被掌控”的局面，同时 Vitalik还说在加密世界应该是自由且拥有私有财产权的，而不是由那些拿着“枪”的人决定去炸掉别人的房子，去偷走别人的冰箱。
相对于大机构和平台在面对政府强监管介入可以有底气进行抗审回击，一些中小型的DeFi似乎只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否则就会如同Tornado Cash一样遭受毁灭性的制裁。
这两种方案，无论哪种似乎都有各自的局限性，抗审路线只适合大机构和平台，而且一味地和政府监管对立，即便是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双输的局面，并且当下的DeFi不太可能完全摆脱政府的监管。而选择第二种容忍政策审查，就意味着要接受政府制定的规则，长期以往很难确保随着政策的不断侵入，DeFi去中心化的本质是否还在。
DeFi 未来发展的路线应该是有无限种可能，而不仅仅是当下的二选一，选择了方案一，也并非一定要站在政府的对立面。基本而言在DeFi过去发展的几年里几乎是没有监管的，缺乏监管导致DeFi流动性错配、高杠杆金融风险以及匿名性犯罪问题，长久以来一直未得到治理，DeFi也变得越来越不安全。让DeFi走向良性的发到道路，降低金融风险，这符合行业内外的利益。而且在DeFi是否需要制定行业准则上，大家其实是有共识的，不妨在共识的基础上开展合作，让政府来划定红线，然后由公链或行业龙头在此基础上制定一个DeFi行业准则。号召大家共同遵行这一准则，只有解决了DeFi自身的问题，让DeFi走向良性的发展道路，才是避免政府强监管介入最根本的方法。
目前类似的案例已经有了，如韩国合规交易所目前已经实行的，以及欧盟即将要实行的——旅行规则，它包括“TRUST”和“TRISA”两种，即仅支持向兼容 Lambda 256 解决方案 VerifyVASP 的加密资产交易所提现。在发送资金时，需要提供收款人的各类信息，以此来防范黑客组织进行洗钱。DeFi未来也需要更多类似旅行规则的行业标准，这需要政府和区块链行业开展合作而不是走向对立。
然而在Tornado Cash制裁事件发生后，双方似乎正在走向对立。政府粗暴介入，一刀切的野蛮监管行为招致了区块链内部人士的反感，在OFAC 对 Tornado Cash 制裁后，大规模“投毒”事件开始上演，这就是对政府监管介入的回击和抗审的表态。这种局面十分危险，因为对抗注定会是双输的局面。但是现在让双方立刻冷静下来开展合作似乎也不太可能，所以在可预见的未来DeFi将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为了逃避监管而选择走向更加去中心化的抗审路线，和选择容忍监管去中心化的本质被质疑，这两种情况都会在DeFi上出现。或许只有经历了多次失败的尝试后，DeFi才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而Tornado Cash被制裁事件正在加速这一过程。
总结
让我们回归到Tornado Cash被制裁事件上，从结果上来看OFAC 对 Tornado Cash 的制裁并不算很成功，一是Tornado Cash本身是去中心化智能合约，且已经上链，即便前端被封禁，链上依然可以保持运行，第二是Tornado Cash背后有广泛的隐私需求市场，封禁一个Tornado Cash，未来也会有更多类似Tornado Cash的项目存在，封禁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源，离开区块链行业内部的支持，政府想要打击区块链犯罪洗钱，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未来政府和区块链行业合作才是DeFi最好的出路。
